高清海老师的最后一部专著《“人”的哲学悟觉》出版于2004年8月,列为《高清海哲学文存续编》的第3卷,较为系统地阐述了他的类哲学思想。八年前,我曾为老师的这部专著发表过一篇书评“人以释哲学,哲学以释人”[1],其中以“生命的四重奏”来概括高清海类哲学的人性逻辑,就此我还简单地提到:“生命通过隐喻扩展了自身,成就人的生命逻辑”。今请详论之,一则回馈师尊垂范以为纪念,一则报告研究心得以就教于诸位师友。
一、从隐喻角度看类哲学的问题意识
哲学道理的阐发实存于理论话语中,它要遵守通常的推理规则,这是消极标准(例如不得自相矛盾)。而有建树的哲理其关键概念往往由特定的隐喻构成,其中有些是一望而知的隐喻(如维特根斯坦的“家庭相似”),有些是习焉不察的隐喻(如黑格尔的“精神”)。哲学道理的独到意味也往往预设特定的隐喻性概念中。反思相关的隐喻性概念,可以显明一种哲理的特质。
《“人”的哲学悟觉》(以下简称《悟觉》)的第一部分“转变关于‘人’的传统观念”起着提出并展开问题的作用,其中最后一节“理解人的生命本性的切入口——突破单一生物学‘生命观’”在剖析传统观念的两极化困境的基础上,设问式地写道:“要么是生命,把人划进动物;要么是超生命,把人并入天使,此外,还有没有其他出路?”回答是:“应该说,‘此外’的出路是有的,关键在于头脑。只要我们转换思维方式,打开被封闭的思路,就会出现‘柳岸花明’[2]的景象。为什么不能从走出‘生物生命’的狭隘生命观去考虑出路?”[3]
在意识哲学习惯中,转换思维方式是人的头脑要做的一件可能很费力的内在的事情。而形诸话语,所谓转换思维方式、打开思路,往往就是打破习惯的乃至僵化的含义或路径,以新的方式运用既有概念,或者干脆起用新的概念。
《悟觉》重视生命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不满意习惯上的生物学的生命概念,要“走出‘生命生命’的狭隘生命观”,它这样引导读者:“如果我们考虑到这些情况,对于‘生命’的理解,那就不能也不应该束缚于已往人们仅从生物有机体的了解赋予它的那种狭隘词义或内涵,以致使我们关于人的见解必须屈从于生物的物种规定。事实上,人们在现实的生活中已经打破了这个词义的禁锢,我们在很多场合都经常使用‘生命’一词,它们的内容并没有局限于生物学的狭隘含义。比如,当我们说到民族的生命、国家的生命、社会的生命,或者人的生理生命、心理生命、政治生命、职业生命、文化生命等等之时,这里使用的生命随着对象的差别各有自己的不同含义。应当认为,这些不同用法都是合理的,没有必要去强求一律,为什么对人的生命就不能有一种属于‘人’而高于动物的内涵?”(22)
虽然如此,《悟觉》还是保持着人们所习惯的一个共识:“‘生命’,通常是指具有自组织能力并高度有序的有机体说的。”(28)而且,“生命都是以个体形态存在的,每一生命个体都表现为独立的生存实体”。(45)因此,问题的实质恐怕就在于,既要对习惯含义上的“生命”概念有所保留,又要突破、超出、拓展此种习惯含义。
众所周知,上述“民族的生命”、“国家的生命”、“社会的生命”、“心理生命”、“政治生命”、“职业生命”、“文化生命”等,相对于生物学的“生命”,显然都是隐喻(metaphor)。metaphor的意思就是“挪用”,把词语及其含义从此(习惯的)挪用到彼(陌生的、待定的)。metaphor并没有“隐”的意思,其前缀meta-的意思与metaphysics的前缀的意思相近,都是“跨越”、“超出”之类的意思;词根phor所对应的希腊语是“转移”、“传送”之类的意思。在“民族的生命”、“国家的生命”、“社会的生命”等隐喻中,所发生的是那种习惯上的或标准的“生命”概念向“民族”、“国家”或“社会”等议题的跨越性“转移”,从而在某种意义上建构了这些议题,造成了非如此则不能达成的特定理解。家里的一只宠物猫有生命,这是显然的,但文化而有生命,则不是同样显然的,“文化生命”这一短语(且不说由此带来的推论)本身就代表关于文化的某种特定理解,甚至意味着一套学说,例如斯宾格勒或汤因比的名作。而通常意义上的“文化”并不必有生命,例如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4]。当然,“文化”完全可以有生命,这并不像说“圆的方”那样逻辑上是荒谬的。原则上,石头也可以有生命,它也是某种特定的理解(例如在叔本华的哲学中)。其实,哲理的创造性往往创造性的隐喻相表里。
《悟觉》要自觉地突破生命的生物学理解,把“生命”概念带向更深广的领域,并特别指出:“突破,在这里就意味着超越。‘超越’,在汉语中指超出、超过、解脱、拓展、提升、升华之义。超越用在人身上,就是指人的生命具有‘两重化自身’并进而超出自我的性质和能力。”(22)从隐喻的角度看,这种“突破”必定是要把“生命”概念“挪用”到别处。值得重视的是,《悟觉》还为此在脚注中联系“形而上学”的一种语文解释以表明突破并超越狭隘的生物学“生命”概念的深义:“性质的‘否定’含义。这里的否定不意味着抛弃、消灭、打倒原有的,而是‘超越’这一概念,具有对原有存在或在保留原有基础上的进一步发挥、发展和创造。这是‘超越’概念所特有的意义。超越就是人的‘形而上学’本性。形而上学(metaphysics)一词,按希腊文meta是超越的意思,形而上学本身就是一种超越性的活动。‘超越’对自然性来说,不一定非要走出自然界、远离自然物,内化于自然的深层本性、从有形自然进入深层无形自然,也属于超越。”(22脚注)引文中字的黑体是引者加的,以期引起注意:从《悟觉》的这种理解出发,可以说,话语上的“隐喻”与形而上学活动正有同样的“超越性”。如果说形而上学活动表明人的超越性追求,那么在话语层面这就表现为自觉或不自觉的隐喻运用。
十分重要的是,话语层面的跨越性传送有时是平淡无奇的,例如说姑娘是朵花儿,隐喻将平常的事物联系起来,可显机敏,但不神奇,因为不这样隐喻,人们也可以对“姑娘”形成理解。然而,有些跨越性传送则是既神奇且有真理意味的,这特别表现在哲学上,例如柏拉图的“相”、道家的“道”[5]、亚里士多德所诠释的“本原”[6],以及黑格尔的“精神”(原义即“生命”),追根溯源,它们都是隐喻。这种隐喻,不仅提供了形上对象的性质,而且建构了对象本身。所谓建构对象本身,意思是说例如没有“相”,就谈不上柏拉图哲学,所谓提供性质,意思是说例如柏拉图的“相”,无论如何阐释,都离不开作为隐喻之来源的“观看”。
循着这种眼光看,可以试问,类哲学既然要求超越并提升作为个体有机体的生命,那么“生命”概念将被“挪用”到哪里?或者更深刻地说,由于“生命”概念之隐喻化,什么超越性的对象将被建构起来,它又会因此具有什么样的突出特点呢?
二、作为隐喻的“宇宙生命”
类哲学郑重提出的超越通常生命的生命称为“宇宙生命”。暂且不论“宇宙”概念本就是隐喻,既然显见“民族的生命”、“国家的生命”、“社会的生命”、“心理生命”、“政治生命”、“职业生命”、“文化生命”等皆为隐喻,“宇宙生命”就更是隐喻了。
隐喻性的“宇宙生命”蕴藏了类哲学的诸多高标特立之处,约含有下述六点。
第一,“宇宙生命”概念升华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关于人之超越动物的著名观点:“更进一步说,‘自己生产自己所需要的生活资料’这种生命活动不仅使生命自身两重化,同时也使外部世界两重化;也就是说,由于人的出现,进一步也改变了物质的自然秩序。在这里人的生命活动的意义,就是要通过自身的生命活动打通生命与无生命的区界,如通常所说,通过人的生命活动‘激活并唤醒沉睡的自然’,使潜藏于物质深层的能量价值得以实现,并使世界逐步走向‘活化’。在这一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人也就是宇宙生命的化身,人身上的生命也就是‘宇宙生命’的人格性表征。”(31)在“接着说”的意义上,“宇宙生命”概念是类哲学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进一步发挥,而“宇宙生命”概念是马克思恩格斯所没有的。马克思恩格斯的兴趣主要是实践的,他们致力于人类的解放,并未形成系统完整的哲学理论[7]。任何伟大的哲学理论,必定要做系统的哲学思考,不仅需要终极关怀,也需要终极概念。类哲学是一种系统而且自觉的哲学理论,其“宇宙生命”概念看来就是这样一种终极概念。
第二,“宇宙生命”概念点明了“类生命”的终极意义:“类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借助在它指导下的种生命活动能够沟通生命界与无生命界,使无生命世界潜在的能量得以活化,从而发挥出它们自身难以实现的价值性。这就是人的类生命肩负的天职、‘超生命的生命’具有的巨大意义。按照这种理解,我们可以说人的‘类生命’也就是人格化的‘宇宙生命’化身。”(37)类哲学曾深入辨析“种生命”与“类生命”,这是一项必备的学理工作,因此人们习惯上的印象往往是“类生命”似乎是类哲学的核心概念。但从这里看,“类生命”却是“宇宙生命”的化身。
第三,“宇宙生命”概念为个人的生命意义提供了坐标系:“人从自然中来,最后还要回到自然中去,但这不是简单地回归自然,而是带着人生的创造成果‘荣归故里’。这个成果就是,经过‘人’的创造性的生存活动,实现了自然的潜在能量价值,使自然自身也获得‘解放’。个人的有限生命汇入了永恒的宇宙生命,这就是‘自我实现’的真正意义,人活一生的真正价值也就表现在这里。”(58)类哲学高度重视个人和个性,众所周知,这个方面是特别具有时代性和启发性的。不过在类哲学的系统内,个人及其个性并不是终极的,而是都需要汇入永恒的宇宙生命,这才是真正的自我实现。
第四,“宇宙生命”概念也为当代的生态问题提供了最宏阔的背景:“人们逐渐觉悟到,自然并非外在于人的异类存在,人也并非高于自然的宇宙主宰,人与自然本属宇宙大生命的一体存在,爱护自然就是自我爱护,尊重自然也就是自我尊重。”(95)类哲学也曾阐发人的人天一体本性,从这里看,所谓一体,不是别的,正是一体的宇宙生命。分析起来,所谓一体之“体”(體),就是身体,即活的有机体,生命的原型首先就是这个活“體”。由此“挪用”(隐喻)开去,“宇宙生命”就是一个超大的生命体,或者说“超生命的生命”,其中特别以人的生命为中介。
这里,对“宇宙”概念不妨略做探讨。按汉语的渊源,这两个字都从“宀”(房屋),表示的是房屋的部件,“宇”是屋檐,“宙”是栋梁[8]。“宇”字推而广之,表示四方上下,以隐喻空间。而表示时间则较为困难,不得不借助于空间性的事物,这就是隐喻的“宙”,所谓往古来今,正如《庄子·庚桑楚》所言:“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乎本剽者,宙也。”“宙”为栋梁,有长度又有本末,但表示时间的隐喻的“宙”,就只是延长而无本末(头尾)了[9]。不难看出,隐喻之以此喻彼,其所建构总是局部的(partial),而非此与彼全然的(complete)同一。隐喻里面明显存在取舍,从作为栋梁的“宙”到作为时间的“宙”,延长性“挪用”过去了,栋梁自然具有的头尾却没有“挪用”过去。一方面,隐喻保持着所用词语的同一,另一方面,所含内容和所指对象则不同一,其间经由取舍而成的张力性关联往往就是哲理的创造性契机。
“宇宙”乃是源于房屋的隐喻。房屋为人所建造和居住,而按类哲学的理论,人可以说是以“宇宙”为“家”的,而且是通过人自身的超越性生命活动达成的,这样的超越性生命也便是一个超大的生命,即“宇宙生命”。
第五,总起来看,“宇宙生命”概念与人遥相呼应,而且内在相关:“因为人按其本性属于世界性的存在,人作为宇宙精华的最高结晶,本身就是一个微缩的宇宙,而且人在发展中最后还要化归宇宙,通过人的生命活动使宇宙生命趋于完善并达到自觉。”(序言第6页)在这里,所谓微缩的宇宙,不免令人想到久有传统的与“大宇宙”相对应的“小宇宙”。在这个意义上,类哲学除了明言的康德、费希特、黑格尔、费尔巴哈、马克思的西方渊源外,还有未曾明言的更为古老的精神传统,不乏目的论色彩,如果联系下面的第六点,这种色彩会更明显。当然,这是对古老传统的翻新,因为其内容已经为上述德国思想以及中国的天人合一思想所再度充实。
第六,此外,与“宇宙生命”概念相协调,“自然”也不再是某种僵死的环境或对象,而是也具有生机甚至生命了,典型的表述是:“自然生成人本来就是为了实现自身本性固有的内在合理形态。人只有通过自己的智慧生命与自然本性达到本质统一,进而使自然走向‘自觉’,人才能够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实现人的最终生命价值。在这里,走出自然,回归自然,本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序言第15页)其他还有“自然创造生命总是连带它所依赖的环境一同创造的”(29),“大自然对人特殊恩遇,已把一部分主宰权力下放给了人自己,让人类自己支配自己的行为、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85),“人的创造本性归根结底表现的还是大自然的本性,不能理解人的创造本性,也就不能理解大自然的创造本性,这二者是一致的”(186)。生命总有某种主动性甚至主体性,既有人与自然一体化的“宇宙生命”,那么辩证地看,固然人是主动的主体,但自然也不是纯粹被动的,它也有某种主体性,甚至更高级的主体性,或者说像“理性的狡计”那样的超级主体性。这也是基于“宇宙生命”隐喻的可能的推论。隐喻不仅用以称名和建构,它所传输的内容也预置了推论的可能性,这对于哲学理论来说可能是尤其重要的。
三、生命隐喻对于类哲学的意义
类哲学的“宇宙生命”由通常的“生命”隐喻而成,通过上述讨论,大致可以说,“宇宙生命”乃是类哲学的拱顶石。
就自然的必要性来说,没有自然的生命,人的生命就不可能,人的双重生命就不可能,类生命就不可能,宇宙生命更不可能。这是一个必要性的序列。而就意义的目的性来说,没有宇宙生命,类生命就没有意义,人的生命就没有意义,自然的生命也没有意义。这是一个目的性的序列。《悟觉》的常识感在于:“‘生命’,通常是指具有自组织能力并高度有序的有机体说的。”由此出发,隐喻而成“宇宙生命”。宇宙生命不提供生命的日常饮食,提供的是生命的终极意义。就此而言,类哲学虽说要在学术上厘清关于“类”的棘手问题[10],但最宝贵的洞见却在于“宇宙生命”的隐喻。
按上述第一个序列,人们自然可以考虑:在衣食尚且堪忧的时候,畅想人的双重生命,有“意义”吗?其实这问的是有用吗?不得不与天奋斗,不得不与人奋斗,实在无暇他顾。再则,个人未获保障,人格未能独立,思虑类生命,不是太奢侈吗?更且设想宇宙生命,岂不太过天真太过浪漫?这当然是有道理的。问题在于这类道理不能独尊于天下,尤其不足以取消第二个序列的道理。
按第二个序列,仅求温饱,不过是保持了一阵子皮囊,而皮囊不久是要死亡的,因此没有意义。设法保持好皮囊从而保持了独立的个性或人格,这也不过是个小生命、小我而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按《悟觉》,鲁迅不仅是有个性而已,爱因斯坦不仅是有个性而已,“他们的‘生命’已经同化于人类大我,与人类世界结为一体,永远‘活’在人们中间”(58),如此才有大意义。这且不够,人天合一,汇入宇宙生命,才是人之为人的真意义。套用亚里士多德的用语,“宇宙生命”才是终极的“目的因”。就此而言,类哲学是一种讲求生命意义的哲学。当然,这第二个序列的道理也不能喝着西北风讲,喝着西北风讲大道理其实也不生活的实情,按类哲学的理解,人类历史的发展和成就在不断为印证第二序列的道理准备现实的条件。在这个意义上,类哲学并非又一种浪漫主义。
类哲学的顶点是宇宙生命,而“宇宙生命”乃是一个隐喻。以此为例,或许可以说,隐喻造就了重大的哲学洞见。超越,被《悟觉》悬为人的形上本性和追求,它是实践的,也是观念或思维方式的,而在话语形态上,它是隐喻的。
[1] 《哲学研究》2006年第3期。
[2] 原文如此,当为“柳暗花明”。
[3] 高清海:《“人”的哲学悟觉》,《高清海哲学文存》续编第3卷,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第21页。下引该著,只在引文后括号内注明页码。
[4] 《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5版。
[5] 关于作为隐喻的“相”和“道”,参阅拙文“从‘道’的隐喻看‘相’的隐喻”(《现代哲学》2010年第4期)。
[6] 关于隐喻性的“本原”,参阅拙文“本原隐喻”(《江海学刊》2007年第2-3期)。
[7] 这大概与学界通常的理解不同,详参拙文“马克思与哲学”(《江海学刊》2011年第1期)。
[8] 参考《说文解字》及《汉语大字典》。典型的说法如《周易·系辞下》:“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又如《淮南子·览冥训》:“凤凰之翔至德也,雷霆不作,风雨不兴,川谷不澹,草木不摇,而燕雀佼之,以为不能与之争于宇宙之间。”这是“宇宙”的本义,而其隐喻义也可见于《淮南子》,关于道,“原道训”说:“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高诱对这里的“宇宙”是这样解释的:“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以谕天地。”(引自张双棣:《淮南子校释》,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7页。)
[9] 参考《庄子今注今译》,陈鼓应注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
[10] 回想当年跟从老师求学的时候,时常听到周围不少对于类哲学之“类”的学术质疑,高老师大概也为此踌躇很久,现今《悟觉》书中尚可辨出一些回响。这一学术问题在《悟觉》中看来已经处理得不错了,至少掰清了与费尔巴哈的“类”的关系。然而哲学之要紧处,还在于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