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海教授

纪念文章

董健铭:人本质的革命 ——论实践观点与类哲学的内在一致性
作者:董健铭 | 来源: | 发布时间:2015-02-01 丨 阅读次数:

上世纪80年代,高清海提出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从实践的观点出发重新理解马克思所实现的哲学革命。这一理论在推动中国哲学体系改革的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并一直被视为高清海哲学思想的标志性内容。而到了晚年,高清海则更多的关注于其“类哲学”理论。对于类哲学理论之于中国哲学界的意义,各家观点似乎并不一致,很多人认为类哲学背离了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的主旨,更有甚者认为从实践观点到类哲学实际上是一次思想的倒退。但根本上来说,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与类哲学理论的实质都是对人本质的理解的革新。因此,类哲学理论并没有背离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的理论核心,而是发展了这一理论体系。毋宁说,类哲学理论的提出是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向前发展的必然结果。

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主要内容

  高清海认为,每一种哲学体系背后都有一种属于它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哲学理论的更新本身也就是其背后的思维方式的更新。如果用旧的思维方式去看现有理论,便会认为原有的理论体系已经完全完备无懈可击了,但一旦用新的思维方式去重新审视这些理论,就会很轻易的发现其中所存在的问题及其根源。因此,哲学体系革新的关键就在于其背后的思维方式的革新,而用以推动这一次思维方式革新的源动力来自于对实践概念的重新理解。

  实践是一个古已有之的概念,不同哲学家都对实践概念有过自己的诠释。早在古希腊哲学中,人们就已经对实践有了一定的理解,亚里士多德将实践理解为完成目的的内在活动,目的性构成了实践活动的基本环节。随着哲学理论的不断发展,及至德国古典哲学之时,人们已经赋予了实践以自主性、创造性、主观之于客观、感性的活动等诸多内涵。马克思对前人各种不同的实践观进行了总结与综合,将实践理解为主观见之于客观的目的性活动。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指出旧的唯物主义未能理解实践的全部内涵,因为他们“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他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的方面去理解。”而唯心主义虽然抓住了实践的能动性方面,但“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1]因此,无论是旧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都仅仅理解了实践活动的一个侧面,而未能把握到实践的全部内涵。实践不仅仅是改造客观世界的物质性活动,实践也是包含了实践主体的主观目的的目的性活动。同时实践也不是人的主观能动性的任意发挥,而是处处都要受到客体的制约与限制的。因此,主体与客体不是一方决定一方,而是互相影响、互相改造,二者处于一种否定性的统一关系之中。只有理解了这种否定性统一关系,才能真正将实践理解为“主体依据一定目的变革客体的感性活动。”[2]

  将实践理解为主体与客体间的否定性统一活动,是建立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第一步。在否定性统一的实践观之下,对人及对人周边的自然世界的理解都将发生变革。就人本身而言,实践“是人的一切认识的实际出发点,也是人的一切认识的根本内容”[3]人通过实践与客观世界相接触,在实现自身目的的过程中切实的体会到客观世界给人带来的限制,并在这种限制中认识世界,理解世界。因此,从来就没有独立于世界而单独存在的作为认识主体的人,只有无时无刻不在实践中的人。人不是与世界对立的存在,而是生活在世界之中的存在。人的实践活动同时也就是人的认识活动。另一方面,就人身边的世界而言,一个完完全全脱离人的纯粹的自然世界是不存在的,对于人来说,这样的自然界就是一个存在着的无。实践活动包含了人的主观目的性,人按照自己的目的改造世界,将自己的思想在客观世界中实现出来。在这一过程中,人思想中的主观存在转变为了世界中的客观存在,自然的世界转变为属人的世界,而人又在不断的实践活动中继续认识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实现人与自然的、主体与客体的否定性统一。

  随着这种新的实践观的确立,之前的各种看似完备的哲学体系背后的局限性就显现出来了。旧的唯物主义观点片面的强调了客观世界的决定性作用,而没有看到实践中人的主观目的性所起到的作用。因此在旧的唯物主义视野中,自然界是绝对客观的,有着自己的本质规律,而人作为自然界的产物,只能依附于自然世界,遵循自然的规律,并完全被自然世界所规定着。在这种观点中,人总是被规定着的个人,人类社会也只能是自然界的反映。因此,旧的唯物主义者无法理解人类社会何以超越自然规律而发展。在这个领域内,他们只能倒向唯心主义,而唯心主义也正遭遇着类似的问题。在唯心主义中,主体的主观能动性不成问题,但问题在于他们仅仅理解了实践的主观目的性,而没有看到实践活动的物质性层面。因此,在唯心主义这里人与自然脱离了,人在现实的生活之前首先是一个独立的思想主体与认识主体,人并不在世界之中理解这个世界,而是站在一个遥远的彼岸世界来观察生活世界,这也就造成了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的分离。整个传统西方哲学,从柏拉图的理念世界一直到黑格尔所构筑的绝对精神,走的就是这样一条道路,他们视观念为绝对,根本没有注意到事实上“观念的东西不外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4]因此,人的现实的感性生活总是在唯心主义的视野之外的,唯心主义只能看到抽象的人的历史,而无法达到对感性具体的人的生活的把握。

思维方式变革的实质

  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确立,在事实上推动了哲学观的变革,但从深层来讲,为什么确立了实践的观点就能颠覆整个传统哲学观?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涉及到如何理解哲学本身。

众所周知,哲学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它源自于人性中的爱智之忱,哲学是对真理的探求。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另一种方式,科学也探求世界的真理,但科学所追求的真理与哲学所追求的真理则是不尽相同的。科学以客观世界为对象,研究客观世界的运动规律,把握客观世界的真理。所以,科学所追求的是非人的真理,从本质上来讲,科学的真理与人类的现实生活并不是直接息息相关的,直到近代科学发展与技术进步逐渐合流,科学与人类生活之间的联系才逐渐建立起来。

哲学与科学不同,哲学也追求真理,但这种真理不是与人无关的客观世界的运动规律,而是与人息息相关的人的真理。真理首先是真,询问世界为何如此,追求世界的终极原因。但哲学所面对的世界不是科学所面对的那种与人对立的纯粹自然而然的世界,而是人的全部世界。因此,哲学在把握到世界的真理同时,也就意味着人应该按照自己对世界的终极原因的理解去过真实而不虚假的生活,所以在这里,真理也是最高的善,终极的“是”表现为终极的“应当”,真理充当了人类社会的终极价值,为人的思想与行为提供根据、标准与尺度。当真理不仅是真的真理同时也是善的真理之后,人以真理的世界为最高目标,力求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实现真理,将自己的现实存在趋向于真理的存在,实现“是”与“应当”的统一,因此在这个层面上,真理同时也是美的存在。人以最高真理即世界的本质规律作为自己行为的最高原则即本质目的,达到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在这一过程中,万物是其所是,人实现了最高的自由。

总而言之,哲学所追求的真理,既是世界终极原因的“真”,也是人生终极价值的“善”,也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美”,哲学的真理是真善美三者的统一。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哲学的真理与科学的真理真正的区别开来,哲学的真理不是与人无关的非人理论,而是与人融为一体的人的理论。真是人本身的真,善是人本身的善,美也是人本身的美。真理就是人的真理,哲学的追求就是人对人的本质的追求,哲学观也就是人的自我理解。因此,有什么样的哲学观,就有什么样的对人的本质的理解。在古代的朴素思想中,人被理解为与万物合而为一的存在,人与世界是原始的统一在一起的,所以产生了万物有灵论的思想;在宗教的观点中,人被理解为上帝所创造的存在,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神的恩赐,所以产生了对上帝的宗教信仰;在唯物主义的观点中,人被理解为大自然的产物,人是生物进化的结果,人来自于自然,因此人的本质就在自然世界中,所以产生了自然物质是世界(包括人)的本源的哲学观点;在唯心主义的观点中,人被理解为精神的产物,人与世界之所以能存在的根基在于人的思维,所以产生了意识是世界的本源、绝对精神统治世界的哲学观点。

  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哲学,我们就不难理解实践观点的确立之所以能推动哲学观变革的原因了。实践观点以新的实践概念的内涵来理解人的全部生命活动,因此从根本上来讲,实践观点的确立变革了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人的本质不再是某种片面的非人的东西,而就是人本身。人的本质是在人的实践活动中不断生成着的,因此人的本质成为了一个历史性概念。也正是在这层意义上,实践观点彻底超越了曾长期统治人类思维的还原论思想。还原论思想的本质乃是将人的本质理解为某种与全部人的现实生活不同的东西,因此还原论就体现为将人的一切思想与行为都还原为其预先设定好的固定的东西。而不同哲学体系间的更迭不过是不断的选取一个更合乎事实、解释能力更强、逻辑上更为自洽的新本质作为还原的终点,所以他们永远无法实现哲学理论的真正变革。实践观点所实现的正是真正的哲学变革,这一次变革毋宁说是一次颠倒。从前的哲学追求将人还原为人的本质,而实践观点指出只有将各种片面的独立的事件“还原”到人本身,才能真实的理解人。因此,实践观点的确立所实现的思维方式的变革的实质就是对人的本质的理解的变革。

类哲学的成因与基本内容

  类哲学理论的提出有着深刻的学理的与现实的原因。从学理的角度讲,哲学观的实质是人的自我理解,片面化的哲学观会导致对人的本质的片面化、抽象化理解,因此树立正确的哲学观是正确的理解人的基本条件。另一方面,从现实的角度讲,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摆在我们面前。问题的解决首先需要一个评判标准,即价值尺度,而给人的思想与行为以根据、标准和尺度正是哲学的意义所在。旧的哲学观已被批判,这就急需我们拿出一套新的哲学观以指引社会前进。类哲学理论便在这两层需求的基础上建立起来。

“类哲学”直接针对于过去的“种哲学”。所谓种哲学,即是用物种的尺度理解人,而类哲学则追求以符合于人的方式去理解人,这里首先就涉及到“类”与“种”的概念区分。

“种”的概念产生于人类认识与把握世界的过程中,“种”的概念是人类概念世界发展的必经之路。人类追求以概念的方式把握世界,为了认识不同动物,“种”的概念应运而生。“种”的概念的核心在于界限,物种即是对不同动物的种类进行划分、区别,为不同物种之间划定界限,其所依赖的是人类理性的抽象、总结能力。人类将某一些动物的生存共性抽象、总结出来,形成对于某一物种的概念。而对于被赋予“种”的某种动物来说,“种”就是它们的本质规定性。同一物种的动物按照自己的物种规定性生存,不同种动物则按照不同的物种规定性生存。动物不会有意识的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它们自出生起就按照其本能生存,而不会超越自己的本能。因此对于动物来说,动物只能是自在的存在,动物的本质是先于其存在的,一个动物在出生之前就已经属于某一物种,出生后也会必然的按照自己的本质生存。

  动物不会超越自己的物种规定性,因此“种”的概念在人类把握世界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当人类试图用同样的方式来把握人自身的时候,“种”的概念便遭遇了危机。之所以能将各种动物总结为不同物种,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动物不会超越自己的本能,动物在一出生前本质就已确定,它及它周边的环境决定了它的全部行为。但人区别于动物,马克思指出,“一旦人们自己开始生产他们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5]自己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标志着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因为通过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人类得以改变环境,改变自己的本质。人能根据自己的需要改造世界,在实践活动中将自己的主观目的性赋予客观世界,将自然而然的客观世界变为属人的、体现着人类的目的的世界。同时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实践活动的对象,客观世界以其固有特性限制着人类的改造活动,影响着人类的意识。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人通过实践活动超越了物种的本能的生存世界,而创造了自己的生活世界。因此,用把握物种的方式只能看到不同人的不同生活间的差异性,而无法把握到人的这种特殊生活的本质。即使发现了人的本质,“种”这种划定界限的思维方式只能把握到人的片面的、僵死的“本质”,而不能真正把握到人的创造性的、自为的存在。

要把握人的这种创造性、自为的存在,就需要用到“类”的概念。“类”作为一种新的规定性,它“体现的是对物种规定的超越本性。”[6]“类”是对“种”的概念的超越。“类”并非否定“种”所规定的界限,界限依然存在,但“类”不会被这种界限限制住,而是超越于抽象的对立,寻求本质的同一,将不同物有机的联合在一起。因此,“类”也不否定个体的独立性,毋宁说,“类“的特性正是通过每个个体的独立性才体现出来的。同时,“与种的自在本性不同,类属于存在的自为本性。那种最高本质性的一体关系,不可能自发地形成,只能在目的性活动中去自为地建立。”[7]只有用“类”才能把握自为存在。

用“类”的概念去把握人,我们就能把握到人类外在的千差万别背后的内在同一性了。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正在于人有“类本性”,无论身处何种地域、何种文化环境之中,人总在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超越自己的本能生命,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世界,这就是人类的深层共性所在。如果要对人的本质进行界说的话,我们只能说人是存在先于本质的存在,人没有如动物一般固定的、僵死的、万世不易的本质,而是在生活中不断创造自己的本质。因此,从“类”的角度去理解人,就要求我们真正的将人与动物区别开来,人有“类本性”,所以人不能像动物一样屈从于本能,完全听命于大自然固有的物种尺度去生存。人要创造自己的生活世界,要以人的尺度去生活,人不能以欲望为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而应追寻崇高,追求更高的生活。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类哲学立足于将人与动物区分开来,其深层目的乃是为人类寻找到一种超越于物种本能的人的生活标准与尺度。而这一过程则是通过将人的本质从“种”的思维方式中解放出来,重新理解人的本质这一方式而实现的。因此,类哲学的实质就是终结了人的本质的绝对化、非历史性理解,终结了为人的本质寻找某种先于人而存在的先验根基的思维方式,从而实现了人的本质的复归。

实践观点与类哲学的内在一致性

从上述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实践观点的确立所实现的思维方式的变革的实质是对人的本质的理解的变革。而类哲学理论也对人的本质进行了全新理解,在类哲学理论中,人的本质不再被理解为僵死的、固定的,而是不断生成着的,人的本质成为了一个历史性概念。因此,实践观点与类哲学理论是内在一致的,二者都立足于对人的本质的理解。类哲学理论是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必然发展。

对于理解人的本质,实践观点的确立更多的起到的是否定性的、突破性的意义。如前文所述,实践观点的提出所针对的是曾长期统治人类思维的还原论思想。实践观点的确立则终结了还原论的思维方式对人的本质的片面理解,这一终结体现在两方面:

第一,实践观点的确立终结了对人的本质的非历史性理解。非历史性的概念是还原论存在的根基,如果万物皆处于流变之中,那么还原就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在还原论的视野中,始终有一个超越于历史之外的、非历史性的终极存在,世间万物都可以还原为这个不变的本质,人本身也不例外。因此,这个不变的、非历史性的东西就是人的本质。实践观点的确立直接挖掉了还原论哲学的根基,人的本质是在实践活动中逐渐生成着的,因此人的本质也是一个历史性概念,这就从根本上超越了还原论的非历史性神话。

第二,实践观点的确立终结了两极对立的绝对化思维方式。非历史性概念的存在是还原论的根基,两极对立的绝对化思维方式则为还原论提供了这个根基。变化、发展总是一个包含着矛盾的过程,如果无法理解矛盾就无法真正理解变化与发展。两极对立的绝对化思维方式正是一种否定矛盾的思维方式,因此在两极对立的思维方式中,变化和发展都是虚假的,只有此岸世界背后的不变的、固定的、绝对的东西才是真正真实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彼岸世界里的本质,也就是人的本质,它是非历史性的。实践观点的确立超越了两极对立的绝对化思维方式,将对矛盾的理解引入到对实践活动的理解之中,这样变化与发展就能被合理的理解了,不理解发展的绝对化思维方式便被扬弃了。

通过这两层终结,人被解放出来了。人的本质不再是高于人的现实生活的、非历史性的、永恒不变的绝对真理,而成为了蕴含于人的现实生活中的、历史性的、不断生成中的相对真理。实践观点的确立将人的本质拯救出来了,但这一拯救并没有全部完成。在绝对化的、非历史性的理解被终结之后,还有另一种片面的思想方式没有被完全排除,这就是相对主义。如果人的本质是在历史中不断变化的,这也就无异于人没有本质,没有最高的真理,没有终极价值,没有评价人的思想与行为的根据、标准和尺度。这种相对主义的后果就是真理的丧失、崇高的丧失、标准的丧失。人们常常会用“道德沦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种词汇来形容当今中国社会,这些社会现实正体现了相对主义的肆虐。

为了终结相对主义,我们就必须对绝对与相对这一组概念进行重新思考,而这也正是类哲学理论所面对和所要解决的问题。相对主义与绝对主义一样,事实上都是一种绝对化的思维方式,但相对主义比绝对主义的破坏性更强,因为它不仅能像绝对主义一样钳制人的思想,它还能通过自己的相对性原则论证自己已经“超越”绝对主义。想要彻底超越相对主义与绝对主义的对立,我们就必须彻底的超越绝对化的思维方式,彻底的贯彻辩证法的思想内涵。因此,实现绝对的绝对与绝对的相对的和解,其结果就是相对的绝对,而这也正是类哲学理论所要达到的结果。真理是存在的,但真理本身是在发展着的。因此无论何时,真理都确实存在(相对主义则认为真理不存在),但都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绝对主义则认为真理是永恒不变的);无论何时,我们的行为都要遵循社会道德伦理规范,但任何一种社会道德伦理规范都是历史性的,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只有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真理,才能在给人以根据、标准和尺度的同时又不落入本质主义的牢笼。

因此,相较于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类哲学理论少了一些否定性、批判性,而多了一些肯定性、建构性。人的类本性不是本质主义的卷土重来,而是对相对主义的终结。人的本质是变化的,但这不代表人的本质不存在;在不同的时代我们要遵循不同的价值标准与伦理尺度,但这不代表价值标准与伦理尺度不存在;哲学达不到真理,只能追求真理,但这不代表真理不存在。所以,类哲学理论没有背离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的理论初衷,类哲学补充了实践观点所存在的漏洞,类哲学理论是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向前发展的必然结果。将实践观点与类哲学联系起来,从二者的深层一致性的角度去理解两种理论的互补关系,我们就能对人的本质有一个新的理解了。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确立实现了哲学观的变革,其实质在于变革了人对人本质的理解。而类哲学理论同样建立在对人的本质的全新理解的基础之上,二者在深层逻辑上是一致的。类哲学理论的提出不是一次理论倒退,而是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理论按照内在逻辑向前发展的必然结果,寻求对人的本质的全面理解构成了高清海哲学思想的内在逻辑。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4页。

[2] 高清海:《找回失去的哲学自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36页。

[3] 同上,第135页。

[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2页。

[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7页。

[6] 高清海:《找回失去的哲学自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58页。

[7] 高清海:《找回失去的哲学自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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